老家的兰花,种就一个废弃不用的火瓮里,年年开花。我却一次也没有见上。此次终于有机会回老家上坟, 终于见着了。今春的花开着,上一年的种子也安然地插在叶间。老家的花自然有老家的味道,无论走多远 ,经历多少事,遇见多少人,一回来,外面的纷纷扰扰都可以瞬间抛开,我还是小时候那个在小院里种花草养小鱼喂蚂蚁的孩子。
村后有两座小山,住西边的村民叫西边的山“后门山”,住村东的人则把东边的山叫“后门山”。祖母的坟茔在东边的后门山上,我们这半边的人都叫它“大坟山”。其实,两座后门山都有很多的坟墓。祖母的坟碑是近年重修过的,碑刻上儿孙辈的名字都在。可我依然感觉祖母的孤独。祖父被流放,后来客死他乡。祖母可以说从三十多岁就守寡了。孤独地走完下半生,直到八十一岁撒手西去。孤寂一生的祖母被下葬进了祖父的衣冠冢,而衣冠冢里的祖父也不是独独属于我 祖母的,祖父有个病故的前妻。于是,碑刻上,祖母的名字和另一个女人的挤在一起。可怜的女人!按照阴寿算来,我的祖母已经一百零三岁了。如果有轮回,但愿她下辈子不用这么孤苦!
小叔、父亲和伯父都是老人家了。踩着竹林的泥地往上走已经没有当年利索。兄弟们的喜好和专长各有不同。小叔从小善挖笋,三两下便挖到了好几棵。老爸从小不会,挖来挖去好久也没有收获。
父亲指着高处一棵杨梅树说,他已经选好百年后的宝地了,周围都是熟人的坟墓或是寿坟,已经选过吉日动过土了。拨开一片片丛生的苦竹,父亲和母亲带我们去看他们选的寿坟地。他们一脸坦然,可我却心里发酸。
生老病死,顺应自然规律,该来时就来吧!可放在自己的双亲身上,我还是接受不了。
曾读过一篇文章“父亲是一堵墙”。小时候,父亲是一堵墙,为我们遮风挡雨。可很多时候我们总觉着父亲的管束也像一堵墙老挡着我们,逼得我们这能循规蹈矩往前走。等人到中年,有一天父亲突然离去,这堵墙轰然倒塌了。没有了这堵墙,前头并没有我们小时候想象的风景,在我们面前的是悬崖。小时候,父亲拦着我们,不让干这个不让干那个,其实是不让我们掉下悬崖。而长大后,无需父亲的家教和管束了,父亲仍然是一堵墙,前头是死亡。父亲拦着前头,我们一直看不见死亡的悬崖。再老的父亲,也是一堵墙。小时候,拦在旁边是为了让我们走正道。长大了,拦着前头是为我们遮挡住死亡的阴影。惟愿我的父亲我的墙,健康长寿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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