槐芬的命生来就很硬。她母亲一生中生育二十几胎,活下来只有她们姐妹三人。生下她时,她父亲认定她和前面的孩子一样不会过夜,就拿了个小簸箕把她随手放在猪棚架上,谁知到第二天中午她竟然还在哭,于是,算她命大,她活下来了,长成了一个倔姑娘。两个姐姐相继出嫁,父母又膝下无子,她便只能留在家里等待上门女婿入赘。有缘千里来相会。伯宣就是从千里之外赶来赴约的。
伯宣到老都记不起谁是他的生身父母。六岁那年,他在河南一火车站玩,虎头虎脑的他长着一双惹人怜爱的大眼睛。一列火车进站稍作停靠,有位浙江商人下车买点吃的,结果把他也带上了车,一走就是几千里,一走就是一辈子。那商人没有子嗣,一心想找个儿子,伯宣就成了他的儿子。日子一直这样下去倒也好,可天有不测风云。那商人外出经商,把他寄养在老家,解放在即,他携家小去了台湾,把可怜的伯宣留在了浙江。几十年后,两岸可以通信了,伯宣受到了母亲(商人的妻子)的信,照片上,奶奶依然健在,着灰布旗袍的老人依然显出当年的风采。母亲红黑花色的旗袍,卷发漆黑,浓妆含笑,俨然是影片中人物的样子。而伯宣却比她沧桑多了,两鬓苍苍,枯树皮般的手指,母亲在信中呼宣儿时,她怎么都想象不到伯宣现实中的模样吧!伯宣没有回寄照片,回信是我帮他代写的,因为他没上过学。命运作弄人啊!
槐芬是我父亲的堂姐,是我的堂姑。我叫她阿娘,叫伯宣大伯,都把他们叫成了自家人。生在哪里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他活在哪里,生活在一起就是自家人!
槐芬和伯宣日子过得磕磕碰碰,可是也过得理直气壮,养育了四儿二女六个孩子。很不容易了!
孩子多,日子过得捉襟见肘。伯宣还是乐观地忙活着,就为着一家子能有饭吃有衣穿。槐芬有一双巧手,再粗劣的材料在她手中都能变出香甜的饭食。麦绞,麦蟹,麦粉浆。。。。她的厨艺我是从小领略的。她是个大方的人,自己虽穷,可仍能倾其所有地帮助别人,在村里赢得了很好的口碑。我家住的是老屋,和她家一板之隔,他们家孩子有什么吃的,她都会给我留一份。从小,她对我来说都是很亲的人。一个农村妇女,生活困苦重重,却还能这样巧手编织生活,自己的快乐也不多,却能泰然与人分享!我真的很佩服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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